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一片冰心一壶茶

发布:2015/3/5 19:58:41  来源:曹妃甸作家协会  浏览次  编辑:尹宗国

 台湾女作家三毛在书中说:阿拉伯人饮茶必饮三道,第一道苦若生命,第二道甜似爱情,第三道淡如微风。这算是阿拉伯人的茶道吧,寥寥几句,道出了茶之三味,也将三种心境跃然纸上。茶遇了水,泡出一壶清芬,在世俗人眼里本无其他奥妙,但在智慧的阿拉伯人那里,却是不同滋味的人生。

    作为茶的发源地,中国人喝茶更复杂讲究,古人谓之茶道。再上等的佳茗,如不符合茶道而饮,则为暴殄天物,不如不饮。大体而言,且不说喝茶之境、喝茶之人、煮茶之水以及所用之器,单以喝法而论,便名堂不少,足令外行人们叹为观止。

    说到品茶,常被推崇的有《红楼梦》里妙玉的“三杯论”,它出自这部文学巨著的第四十一回“贾宝玉品茶栊翠庵”。曹雪芹笔下的妙玉是以杯数来区分喝茶的雅俗,“一杯为品,二杯即是解渴的蠢物,三杯便是饮牛饮骡了”。妙玉的高论虽然未必公允,却令好些人喝起茶来不敢轻易贪杯,不过,这场品茶小会绘声绘色地演绎了中国古代茶道。

    首先说喝茶之境,栊翠庵花木繁盛,院落清幽,是极好的修行之所,也是品茶论道的好去处。而禅堂外的耳房,是不染俗尘的人间仙境,自然非雅士不可入内,所以妙玉悄悄拉了宝黛二人去喝“私房茶”。雅士坐雅间,佳茗待佳人,理所当然地形成一种更加高雅的格调。红尘喧嚣,浮华迷眼,大多数人是难遇这样一方人间净土的,一般只能随遇而安地享受袅袅茶香而已。然而,品茶也好,饮茶也罢,境地的选择总是一种要务。

    其次是喝茶之人,禅堂里供着菩萨,耳房是雅间,不能让俗人出入。因此,以刘姥姥之鄙俗固然不能踏越半步,贾母等众人是东家香客,以礼待于禅堂即可,因此只有宝黛二人有福来此消受一回。可见,光有雅境不行,要有雅士在座,方能尽得品茶之妙吧。佳茗入了俗人的口腹,虽然不到焚琴煮鹤的程度,恐怕总难免产生糟蹋可惜的感觉。所以说,同样佳茗当前,与哪类人物一起把盏,也是极其重要的。一类人物是一道风景,风景既殊,情怀必异。

    再次是煮茶之水,妙玉给贾母献茶,用的是“旧年蠲的雨水”。她请宝黛吃体己茶,黛玉以为也是旧年的雨水,妙玉却冷笑道:“你这么个人,竟是大俗人,连水也尝不出来!这是五年前我在玄墓蟠香寺住着,收的梅花上的雪,统共得了那一鬼脸青的花瓮一瓮,埋在地下,今年夏天才开了。你怎么尝不出来?”在她看来,连水也尝不出来的人,当然就是大俗人,哪里还谈得上品茶!可想而知,梅花上的雪自然冰清玉洁,且沾有梅花的香气,这样的水用来泡茶,不止口感好,亦且更添雅致了。虽然这不过是一种文化的渲染,并不足信,但现实中用井水、泉水、河水、江水等各种水泡茶,味道确实迥然不同。

    最后是饮茶用具了,在妙玉看来,品茶功夫首在茶具,茶倒在其次。贾母带一大帮人到栊翠庵品茶,她亲自捧出一个海棠花式的雕漆填金云龙献寿的小茶盘,里面放一个成窑五彩小盖钟,捧与贾母;其余众人都是一色的官窑脱胎填白盖碗。宝黛在耳房内吃体己茶,茶杯却是晋王恺珍玩一类的古董,不同凡俗。宝玉要求“随乡入乡”,妙玉便找出一只九曲十环一百二十节蟠虬整雕竹根的一个大海。至于她自己吃茶用的是绿玉斗,而刘姥姥吃了一口成窑五彩小盖钟里的茶之后,这小盖钟妙玉便不要了,可见她对茶具是多么讲究。而细想一下,这是一种饮茶的层次,即什么人用什么杯子,雅俗分际、境界高下自然明了。

    其实,妙玉本质上是一个有很浓厚文学气质的才女。这种文学气质甚至超越黛玉,达到士君子的程度,而所谓的怪癖是因高洁所致,所以她自称槛外人,与出家并无绝对关系。妙玉品茶虽然有些矫情,但这高人之行正反映了她别样的人生!而从现实角度,则既是一场文化层面上的品茶演示,也将茶的文化承载尽情展现出来。

    不过,完整意义上的茶道,远比妙玉品茶更为丰富,而且真的是微乎微乎,妙哉妙哉。茶有不同,境有不同,人有不同,水有不同,器有不同,过程种种不同,结果自然是心有不同,意有不同。再者,中国传统的茶道,其实至少融合了儒、释、道三家思想,一壶茶中,一杯茶下,儒家的礼、释家的禅、道家的玄一齐涌至,加上人情世态、古往今来,全部汇集其中。而事实上妙玉的“三杯论”也只是特殊情境下的产物,不足为据,也不必拘泥。真正爱茶,管他细品牛饮,一杯、两杯乃至数几杯,那是何等的畅快!即便是闲来品饮闽南功夫茶或是铁观音“七泡有余香”,只要茶香悠悠,心也悠悠,又何须在乎那只喝一杯的“大限”呢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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