清晨散记

冬季的清晨。

过路人群的笑声、汽笛声渐渐远去。虽然隔一层窗帘，也可以断定此时已经不早了，但我还是不想动身起床。意外地听到窗外麻雀啾啾叽叽、欢快地戏耍，尽管知道此时正值一年中最冷的时节，仍然觉得自己像置身于某个初春的早晨或是雨过天晴的午后，一下子觉得欣喜起来，整个人精神了许多，于是我伸个懒腰，麻利地起身，穿好衣服，来到屋外。因为我想看看这些小生灵们为何在这般冷的天气这么开心，怎么不呆在哪个暖和的角落睡个懒觉。

我一推门，“腾”一下十几只小麻雀纵身起飞，有的飞向门房的屋檐上，有的落在围墙上，也有的落在房西的高压线上。它们的小脑袋左顾右盼，好像在观望我接下来的举动，也好似在相互传递着信息，总之，看着这群灰溜溜的小家伙，我的心底涌出一种莫名的怜惜。之前，在读《陈忠实散文集》时，曾多次看到关于鸟雀的文字，还曾想这位作家为何如此忠爱这些小生灵，为什么总是把它们搬到他的生活里，用它们来寄托自己的感情？而今才真正明白，从那些小生灵的身上能够得到一份心灵上的宁静。

它们并不怕我。当我刚转身推门，它们便又“腾”回到原位。我在想，是什么吸引了它们？便向院子寻去，地面上有些许已被小家伙们瞌过的稻壳。哦！这才想到，去年晚秋时节曾在月台、甬道上晾晒稻谷，地面上难免丢落一些谷粒，还有一袋因为潮气致使谷粒变质，准备给母亲喂养的那几只蛋鸡，但由于没怎么放心上，也就一直被搁置在窗前的月台上，没想到却成了这帮小家伙的美餐！怪不得，我经常在月台下面的土地上发现稻壳！也好，要不然在这严寒季节，它们很难觅到如此可口的食物。想着想着，当那种最初的怜惜之情渐渐转化为我内心真实的幸福感，心里便有了安慰。

之后，每天清晨我都能听到麻雀的啾叽声，那种声音，时而稠密，时而稀疏，时而欢快，时而安静。我总是在傍晚扫去一小堆稻壳。直到春节后，我因一次小事故扭伤脚，不能出门，母亲前来照顾，一来二去，母亲帮我收拾院子，发现了我屋外的稻谷，可能确定过了是变质的，便让妹夫用车拉回她家去喂鸡。我没有阻止，因为如果说将稻谷放那儿是为了给那些小生灵作食物，恐怕是不成理由的理由，所以我没有言语。母亲将稻壳扫去，收拾的很干净。但想到麻雀儿们将失去这些美餐，会有多么失落？顿感愧疚。

第二天清早，我依然听到麻雀的啾叽，只是叫声烦乱，可能它们因为失去食物感到疑惑，亦或是相互埋怨再或者商量以后要怎么办，要去哪里寻找食物？……我无语。虽然把粮食放在院子等它们来吃算不上什么值得炫耀的事，但至少两个月以来，我都无意有意地为它们提供食物，不至于让它们为了寻找食物浪费体力，也算是件快乐的事。而今，当我想到小麻雀儿们为了生存茫然艰辛的样子，我的愧疚感倍增。我已经习惯了清晨听到它们熟悉的叫闹，习惯了傍晚扫去稻壳，习惯了看它们灵动的眼神，习惯了被幸福感充实的感觉……

后来的日子，我还能听到麻雀儿的叫声，没有了食物它们也依然来到我的窗前为我歌唱，可能心存感激，也可能希望我再有意地洒些秕谷，或者它们只是来转转。我瞎猜想。

麻雀的叫声并不激昂，也非深沉，但它是快乐的。我自私的想让这种快乐持续下去，待到初春草长虫生，依然可以为我点缀每个清丽的早晨。的确有点自私。人就是这样，习惯于一个人的存在，便心生依赖，一旦失去，便会失落忧伤。但人生百态，要面对各种纷杂琐事，需要增强适应现状的勇气和能力。麻雀如此，我又何尝不能呢？