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张灿诗训“老驼”

发布:2014/10/7 20:17:56  来源:曹妃甸作家协会  浏览次  作者:朱永远

张灿虽然才高八斗,名满京师,但他才高不傲,名高不矜,自律严己,谦和待人,他还常教家人和身边人,要尊重、谦让他人,莫要小觑、戏耍他人。

张灿有一个跟随多年姓国的仆人。这个仆人驼背,脑袋缩在肩头里,长相甚是不济。但这人虽相貌不佳,却忠实勤快,而且生性幽默,诙谐的可爱。

常言近朱者赤,这个仆人跟随张灿时间长了,耳濡目染,也看了一点儿书,学了一些字儿,有趣的是,却因进教馆混了一 “国橐驼”的雅号。

那是某日,张灿为众家小王爷们授课,讲到柳宗元的《种树郭橐驼传》。文中的主人公姓郭,因患了脊背弯曲的病,脊背高高突起,弯着腰走路,好像骆驼一样,乡里的人给他起个外号叫“驼”。驼听说起外号的事,说:“很好。给我起这个名字确实很恰当。”于是,也就自称起“橐驼”了。正讲到这里,这个姓国的驼背仆人进教馆向张灿禀报事情。课堂上一个小王爷见景生情,嬉笑着称仆人 “国橐驼”,一时引起哄堂大笑。当这仆人问知其详,却笑着说:“不妨,不妨,给我起这个名字确实也很恰当。”于是,就自称“国橐驼”。但久之,人们还是惯称他为“老驼”。

张灿与老驼早晚相处,倒也融洽相得。茶余饭后,没事没人的时候,二人常说说笑笑,闲谈无忌,十分随和。

张灿在京师有一友人与张灿过从甚密,觉得以张灿的身份、名气,出入府衙、过往鸿儒,用此丑陋的仆人有伤大雅。曾劝张灿辞换这老驼,并将自己一得力仆人让与张灿。张灿笑道:“朱子说‘童仆勿用俊美’,我遵先贤之训用此‘驼仆’,中规中距也,何丑之有?柳宗元用‘郭橐驼’于文章,张灿有‘国橐驼’于左右,亦步亦趋也,又何陋之有?”张灿一番诙谐婉拒友人,引得友人大笑喷饭,易仆之事遂作罢。

一年,张灿这位友人要去关外做官。张灿在教馆置酒相送。酒至半酣,张灿命“老驼”取过文房四宝,即席挥毫为友人写条幅一幅。这条幅借南朝江总“别鹤声声远,愁云处处同”诗句抒怀,字迹苍劲,蕴力蕴情。友人看了感激不已,当即离席躬身称谢:“东村兄以江总诗意惠我,弟一时无以回赠,来日方长吧!”

友人感念张灿“别鹤声声远”之情不忘,到任上不久,派人送来丹顶鹤两只。历代文人多有爱鹤之癖,如一代雅士林和靖“梅妻鹤子”,早成佳话。丹顶鹤高雅仙逸,张灿自然十分喜欢。他嘱咐“老驼”精心豢养。“老驼”也知仙鹤是主家爱物,自然小心翼翼,尽心饲奉。

某夏日晚,仆人为他铺了被褥,撒了蚊帐,待张灿看了一会儿书,进入蚊帐,伺候老爷休息。

但见张灿进了蚊帐却迟迟不躺下,目光在蚊帐里追搜巡视。

“天不早了,老爷,您休息吧。”

“不忙,不忙。嗯,你来看啊——”

仆人借着灯光仔细一看,不由面露尴尬。原来,蚊帐中有一只大个儿蚊子在里边来回翻飞。

“哎呀,老爷,你看,我真没用,我真没用……”仆人一遍连连道歉,一边想打开蚊帐驱赶那只蚊子。

“慢,”张灿摆手制止,“拿我的水烟袋来!”

仆人暗自吃惊:“张儿老爷没有在床上抽烟的习惯啊,这是为何呢?”主人吩咐了,不敢怠慢,忙点着水烟袋递到蚊帐里,之后,伺立一旁。

张灿接水烟袋在手并不马上去抽,却将端着烟袋欣赏起这只蚊子来。看着看着,他吸了一口水烟,随后将口中的烟向蚊子喷去。那只蚊子见烟雾喷来,忙展翅腾飞向蚊帐的另一角逃去……

张灿再喷一口烟,蚊子又展翅逃遁,如此再三,在这小小蚊帐里,蚊子舒腿展翅,往来盘旋,竟状如云中之鹤。

张灿大笑:“哈哈,向日只见园中鹤,于烟雾中看,这小生灵竟然像云中鹤!老驼,来,拿笔墨来!”遂跳下床,复挑灯掸案,铺纸泼墨,一幅 《别鹤声声远》图乃成。

画毕,对老驼说:“今天你放蚊入帐,催生灵感,使我完成此作。人家千里送鹤给我,我能以这幅回赠,也算秀才人情纸半张了!老驼,算你立功一件,明日老爷赏你!”

老驼因过得赏,高兴非常,自此在张灿面前竟有些无拘无束起来。不料,放任中,犯了张灿教规,受了一场奚落。

有一天,张灿在书房正和一个大臣谈诗论画,忽然以个朋友来访,这个朋友是一个麻子脸。老驼恐直接引进有失张老爷体面,又不好不禀报,所以到了书房,耍了个小聪明,开了一个让客人不能领会的玩笑,说:“老爷,门外有客人来访。”

张灿说:“是谁来访?"

仆人说:“这个人是满天星斗,满腹文章。”

张灿一听,即知来人是谁。可老驼竟说“满天星斗”,如此戏耍来人,张灿十分恼怒。当着书房里的客人不好发作,也不好引进来人,只得请来人稍等。

等这两个客人都走了,张灿怒气未息,心想:好你个老驼,竟敢戏耍我的朋友,这朋友虽相貌不佳,确实满腹文章。他想骂老驼,但他一生从未骂过人;他想打老驼,可他从来也没打过人。老驼见张老爷面带怒气,知道自己错了,走过来说:“老爷,大人不见小人怪,您来作诗消遣吧,我给您研墨了。”说着弯腰研起墨来。

张灿看着老驼那驼背弯腰的样子,心里又好气又好笑,按说你这驼背的人就不该贬视别人,真是“身背九升九,还嫌别人不够斗。”“好,我且作一诗教训教训他。”张灿想罢,蘸墨提笔一挥而就,写了一首诗,送给了老驼:

人生残疾是天缘,口近前胸耳近肩。

抬头仰面不见日,侧转身来看青天。

卧像心字缺三点,站似弯弓少一弦。

若到百年死后日,棺材只好用罗圈。

老驼久随张灿,粗懂诗文,看了这诗不由满脸发烧。觉得张儿老爷今天这玩笑开得狠了,句句说他的病残处。一转念想起自己通报时说的“满天星斗,满腹文章”的事,有违老爷一向要尊重、谦让他人,莫要小觑、戏耍他人的教导,自知理亏,种豆得豆。老驼将头缩进肩头,羞愧难当,说:“老爷,老奴只错了。”端起茶具退出。从此,虽诙谐性情难改,但再也不敢耍笑他人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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